黑崽刷cp

愿望还是要有的,万一实现了呢。

若歌诗:

【霄河焚寂/越苏】

《成舟》

剑阁上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。是和屠苏一同带上山的。听说是一把上古凶剑,名为焚寂。

头一回见他,小家伙正蛰伏在法阵中央,听见我来,只抬了抬眸,大约是手脚麻了,一身锁链,挣也挣不动。

屠苏一直在病中,好时,依在陵越师兄怀里说几句话,不好时,疼得在师兄腕上咬出血来。

后来师兄令我去剑阁值守,我才明白,屠苏的疼,皆是因焚寂这小家伙不肯安生。

他使起性子来,是发狠的,从白日,到夜深,挣个不住。腕上,踝上,很快让锁链勒出了血痕,伤口结痂,又磨破,一道缠住一道,来不及好。

我实在看不下去,扯了里衣的布条,裹他的伤,不出两天,就让他挣断了丢在一旁,血迹斑驳。用帕子裹,他仍是不肯,还咬了我一口。

上古凶剑,我这才信了。


焚寂上山以后,没说过一句话。我说我是霄河,云霄的霄,河流的河,他不理我。

我拌了雪菜在粥里,送到他身边,他挣扎得力竭,腕上的伤又不住渗血,碗筷都拿不起。

我于是把馒头掰成小块喂他,他干巴巴咽下去两块,见我笑了,乘我又喂一块,咬了我的手指。

小疯子。我说。

他瞪了我一眼。馒头也不吃了。

我才觉出,他原来生得很是俊俏,眉眼如刀,偏有三月桃花一样的唇,若笑起来,不知有多好看。

他没对我笑过。

翌日我打了水,带来发梳,手巾,并几件干净衣衫,与他沐浴。

锁链是不许开的,他在水中扑腾得铮铮作响,手脚的伤浸得发白,也不知疼否。

大约见了水中人的模样,脸上有汗,有灰土,脖子上有血痕,自己也嫌丑,才不闹了,任我把手巾在他脸上一抹,又把长发梳顺,拢起来。


小家伙不闹,屠苏的病也一天天好了,我时常见陵越师兄,把屠苏扶到窗下的小案旁,或陪念几页书,或手把手写一篇字。

我问,焚寂能不能读书。师兄抬头,望了我一会,点头应允。

我读书不多,不知拣什么书给他看才好。所以一日一日地,师兄教屠苏念了什么,我也抄下来,带到剑阁去。

他每每见了我抄的书,就把几页纸揉成一团,掷得老远。

等我睡了,又悄没声地把纸团拾回来,抚平,压在枕头底下。我听见锁链叮当,醒了,却不敢声张。

他有了笔,就照纸上的字,一笔一画地写。

焚寂并不识字,他后来也没识几个字,书里的话,更没懂几句,但是我抄过的书,他都会写,写得不好看,因为我的字,本来就不好看。


他长到十岁,懂了点事,关押他的法阵也就除去,只还捆在锁链里,手腕上,脚踝上,都生出茧,冬天冻得裂开,流血,夏天,磨得青了,又红了。

他闷得慌,就拖一地锁链,在阁中行走。锁链没那么长,他走不到窗边,看不见冬夜的雪,和夏夜的星子。

所以,我会留一扇窗。好多个深夜我醒来,看见他站在他所能走到的,最远的地方,朝半敞的窗外出神,那里只有风,什么也看不见。

又过了几年,山上来了俗家弟子,几个半大孩子,尚不知修行戒绝声色,中秋之夜,在小山坡上放烟花。

屠苏是喜欢的,却依了陵越师兄的话,捂住耳朵,不听,扑在师兄怀里,不看。

师兄笑了笑,仰头望入明灭的远空,抚过屠苏青青的长发,他说,烟花不在天上,在心中,你的心不听,不看,就是了。

心,怎么不听,不看?屠苏扬起眸子问。

往后,有什么不想听,不想看的,只念着师兄就是了。陵越师兄如是说。

可是我想,这夜的烟花,焚寂也能看见,就好了。

我回剑阁,解了他身上的锁链。

他从未如此独自行走过,远方,烟花入云的鸣啸,他也不曾听过,一时吓住,站在那里,我拉他不动。

我把他抱起来,走到窗边。

记得那时,我看见有一朵烟花曾在他眸子里,无言地升起,又落去。

此后每夜,雨或雪,云或月,我都解了锁链,许他扶在窗边,发一会呆。

让红玉师姐遇上了,便是责我不加小心。

我说没有锁链的时候,我就是锁链了。

那天晚上,我头一次抱他入眠,他睡得很安稳,有我衣上的口水为证。


我的大意轻敌,又令屠苏沉疴复作。

焚寂没了锁链之困,乘夜下了山。

这一回,屠苏病得烈,不仅疼得更狠,而且失了心,认不得师兄了。

陵越师兄后来带屠苏去了后山禁地,以清气镇压他的心智之乱,听红玉师姐讲,他把屠苏抱出来的时候,屠苏唇上已咬得苍白,身上汗得,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。

我竟不知,焚寂是这样的不义之徒。

我一径追下山去,赶上他时,他正在一个村口,同一个庄稼汉问路。

我和他动了手。

他大约也未料到,我真肯同他动手,草草打发了几个回合,让我一剑伤了,扛回山上。

剑阁又结下法阵,他困在阵中,手脚又捆了锁链。

伤在肋下,我给他敷药,裹伤,系好了衣衫,站起身来,听见他对我说了一句话。

他恍恍惚惚地说,我只是想,去看一看河。

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,是一句伤心的话。

屠苏这一病,伤了心脉,陵越师兄在禁地,守他调养了半年,中途还复发了几次,才初初见好。

剑阁值守换了红玉师姐。师兄没有罚我,只教我好生待他。

我依旧每日去看他,把手巾蘸了温水,给他擦拭身子,更衣,换药,梳头,喂饭。

待他好些,也是为了别人能好些。他终归明白了,心中便是记恨,却也没法子,只在法阵中一日一日阖眸打坐,同我处得一日比一日生分。

他伤好了,并不再挣扎,也不逃走,可是,每逢月圆之夜,屠苏总得受一回罪。

师尊来看过一回,说月圆时,正是天地间至阴至柔,法阵也至为孱弱,是以凶煞之气透出来,魇住了屠苏。

他的怨恨,毕竟重了些。

我记起了他说想看河的事。

我为他刻了一只小木船。

我说从前和以后,我所做的一切,是为你,也是为别人,只这一件,是为你一个人的,你信了我这一次,好不好。

他当时没有应我。后来,终是把这小木船,同早年我给他抄的书,一并收藏了。

我心里快活,却不敢待他更好,怕他又以为,我是为了别人的。


他随屠苏远行那日,为了不让我送行,一早跑去了山门前。

我和红玉师姐,看着陵越师兄在长阶上,和屠苏话别。

屠苏一路上没说几句话,见长阶将尽了,才停下步子,搂了师兄的腰,向怀里倚住。

他说这一向,都是师兄照顾我,我长这么大,还不曾为师兄做过什么。

他说,屠苏心里,仍只念着师兄,只是芸芸苍生,不忍不看,世间疾苦,不敢不听,往后,只把他们都当了师兄,他们若好时,师兄便是好的,师兄好了,屠苏也就好了。

那天小雪,我同陵越师兄,就立在阶上,望他们远去。我想,焚寂这回终于下山,不必再关着押着,心中当是敞亮,无复怨恨了。

后来才知,那一日红玉师姐在山门前把他叫住,说好歹给家里留个念想。

他就从怀中,掏出了那只小木船,他问红玉师姐,霄河焚寂这几个字怎么写。

红玉师姐捉来他的手,在掌心,写与他看。

他忽地一喜,说,我名字里,有木字?

那小木船,他原是想在船舷,刻上我俩的名,因了这个木字,把别的字都舍了,歪歪扭扭,刻成四个简单的字,便是木已成舟。


我把小木船留了许多年,方才明白这字的意思。

那是有一夜,我忽然念起他,便在剑阁上,半敞了一扇窗,站在他当年捆了锁链,所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,朝窗外望。

窗在风里摇晃,那一道远空更窄,夜也就更长,只有几个眨眼间,若隐若现,闪出几点星子,我于是明白,他当时为何出神。

初见时我说,我是霄河,云霄的霄,河流的河。他在这剑阁里,看见了天空,还想到山下,再看一看河。

我想他后来走了那么远,终于是看到了罢。

—完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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